文/黎吉珊
槟榔河
椰子树 三角梅 田里的稻子
熙熙攘攘
挤到槟榔河岸边
和我们合影留念
一排排槟榔笔直遮天
簇拥着我们溯流而上
香蕉偶尔伸出手来
扇去一路暑热
花语 树语 鸟语
沿着槟榔河一路倾诉
云朵贴近河面也在聆听
满河流淌的清澈、墨绿
把山染得苍翠
把天拭得湛蓝
让古朴的苗歌
奔放的黎舞
在河水与时光中独具神性
槟榔河
让多少裹挟尘世之心
沉醉 安静
返朴归真
不染纤尘
台楼村一隅
我用手机随意拍摄
路旁人家围着矮篱笆
门前一垅青菜 两行小葱
几株木瓜
鸡屎藤攀爬在屋顶
正午时光
在一派勃勃生机中慢了下来
门前两个大水缸盛满了水
盛满蓝天白云
水泥道上一只黄狗
趴在树荫下酣睡
一头黑白相间的母猪
对冒昧的访客充满警惕
瞪着眼一副防御架势
两张长条木凳排在檐下
代表不在家的主人接待来客
大力神图腾蛰伏墙上
随时扑向心怀不轨者
坐在墙根的村童向行人憨笑
和我们一块被秋风吹拂
被秋阳朗照
苍穹中飞过几只白鹤
蓝色的虚空不再辽远
古村也因此长出翅膀
能飞越千山万水
飞到所有向往的地方去
红新村舞蹈
山水高高在上
我抱紧松散的峰峦
和红新村一块起舞
河谷寂静无声
我叫出一山鸟鸣
汇入奔放的旋律
竹杆敲打节拍
让晒谷场旁边的稻子
田埂上的槟榔按捺不住
也牵着秋风又跳又唱
黎族姑娘身着盛装
苗家小伙敲着木鼓
把这个小小村落
跳得一片苍凉
跳得让时光回到远古
跳得让我想起
他们的祖先
像石头一样呼吸
一直在主宰着
这烟火人间
福万水库
福万水库
生长在水里的一切
包括白云、树影、山峰
宛如新生
这里容得下万物
容得下整座天空的星星
容得下溪涧乱石的
每一个名字
容得下每一棵树
每一根草的枯荣更迭
容得下苍茫 孤独 潮生潮灭
真心希望
这是神居住的地方
我们只是
无端闯入
骑楼身影
尽显疲态的骑楼
堆满了旧时光
三十年后
走过这条寂静的街道
轻念你的名字
便让我再一次轮回
这些斑驳的残破的墙
是你饱经风霜的脸
用一种痛楚注视着我？
落叶飞扬的街上
到处是你的身影
忙碌的身影
愁苦的身影
一身灰尘的身影
你举家东迁
想在这座小城安顿下来
倾其一生
除了焦虑不安
便是一地鸡毛
哦 伯父
途经城东打铁铺
我看见年轻壮实的你
用火钳翻动红铁
赤膊抡锤的身影
叮当叮当的声响
让我内心依然
火星迸溅
砰然心动
保平村
在保平村
每一株酸梅树
都会唱崖州民歌
古朴苍凉的旋律
让人肝肠寸断
如果你遇到一个
名叫张远来的老人
他会解下腰间的钥匙
打开古村落每一扇门
帮你打开通往
王朝的每一个驿站
让宁远河桅樯如林 商贾云集
重现昔日荣光
在保平村
随便碰到一个人
大多是贡生的后裔
在明经第小坐
你会慧根萌生
如果运气足够好
你还可以听到李德裕
这位万古良相
被百匝千回的青山围住
终老南海之滨的
一声喟叹
那去国怀乡的忧思
让保平村的草草木木
千百年来
长成一种
北望的姿势
宁远河
你用千年眼光看我
让我受宠若惊
又满怀歉意
河边的苦楝树、凤凰树、酸梅树
历经风霜 自生自灭
像你无暇顾及的子女
我斗胆请求
原谅或者放过我的同类
他们挤占河床搞房地产
挖空你的河沙、在河畔掩埋垃圾
不过是一时的贪婪与无知
请你不要断流、变脏或洪水泛滥
在漫长的岁月里
一条河流的想法
又有谁能知道
秋风在吹 但秋风的轻
又怎能吹得动
岁月的重
我一个转身
大疍港商旅辐辏的盛况
呼啸而来
吉大文在一首诗里
曾让你
迢迢溪涧夹山流
夜雨秋深客唤舟
彩虹明镜共悠悠
但是现在
宁远河
请别用千年的眼光看我
别让我受宠若惊
又满怀歉意
崖城学宫
少司徒牌坊棱角
是少年钟芳
孤傲睿智的额头
万仞宫墙上书写着德侔天地
道冠古今如此沉重
又怎能叫一个人去承受
从礼门和义路经过
能否成为谦谦君子
还有待时间验证
在棂星门极目苍穹
浩瀚星空也并非熠熠生辉
光耀南天
泮池和泮桥
是抵达心灵的语言
如果用心聆听
能感觉神衹就在附近
黄道婆和冼夫人
两位隔世女子
又何曾不是你的亲人
大成殿里孔子和他的弟子
作梦也不会想到
灵魂在故里 肉身寄他乡
也能让教化泽惠南海之滨
侧房里一块块石碑
文字斑驳残缺
多像我们今后的人生
注：少司徒牌坊为岭南巨儒钟芳而建。钟芳出生并生活在崖城水南村，晚年移居琼山。
迎旺塔
你的脚下
槟榔树在肆意生长
它们好像不是在朝拜你
它们再怎么长
也不会比你高
但你会逐年矮下去
直到有一天被它们掩没
这没有什么不好
这么多年
你也累了
一直站着会累
真够难为你
历经百年沧桑不倒
和你比邻而居的
广度寺早已离去
我侧耳细听
宁远河好像对你
有诸多不满
说你枉为如椽巨笔
却并没有写下
什么春秋大义
锦绣文章
甚至对河边
高大上的房地产
你也从来没有
美言几句